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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政苏】《秦有扶苏》番外:不早朝(一)

  帘外隐约的说话声唤醒了床塌上的嬴政。觉出身旁一空,他缓缓睁开眼,这才意识到天光已然大亮。
  拢了拢身上的亵衣,他站起身,姿态懒散地行至帘后。
  帘外,扶苏已然衣衫齐整地坐于桌案后,正聆听着什么人的奏报。从帘后看去,只见他身形笔挺,如松柏一般,光是一个背影便能透出一丝不苟的意味来。
  继位已然十年了,他对待政事,倒着实是数十年如一日地一丝不苟。
  夙兴夜寐,宵衣旰食,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和气力,便如同曾经盛年时候的自己。虽然如今遇着极为重要之事,扶苏依旧会颇为谨慎地询问他这位太上皇的意思,可嬴政却往往只是聆听,鲜少开口左右他的决定。
  在其位谋其政,倘若他这个太上皇过多地干预政事,着实有损于扶苏在朝中的威信。
  再说了,他知道,扶苏早已能独当一面。
  嬴政绝非贪恋权柄之人,征战了大半的人生,如今既已有了可靠的接班人,便索性享享清福罢。
  今日的使者,是从上郡来的,带来的是修筑长城的进展。此乃每年开春的例行公事了,嬴政只听了寥寥数语,便已了然于胸。
  大秦一统六国之初,匈奴趁乱屡屡南下,蚕食着大秦北方的地界,这是嬴政在位时期便让他颇为头疼的心腹大患,只因山河初定,朝局未稳不得不姑且容忍下来。
  数年后,嬴政改变作战策略,命蒙恬转守为攻,率三十万大军屡次发动奇袭将入侵陇西及河套一带的匈奴尽数驱逐,而后便驻军于上郡,奉嬴政之命,一面守护国门,一面修葺长城。
  这本是抵御匈奴的必要之举,只是如此浩大的工程,绝非一日之功,急功近利,反将会引得民怨四起。这是重生之后的嬴政,有认真反思过的问题。
  回忆起前生他离世之后,只剩一缕魂魄飘荡在咸阳城头。眼睁睁看着昔日繁华的城池在战火中被夷为平地,最后只剩下寥落的残垣断瓦。
  这样的画面,曾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他的梦中。
  诚然,胡亥是无能之君,可所有的错处便只在于他一人么?既已有了重来的机会,既已如自己所愿让扶苏承袭大统,要如何做,才能真正地让大秦千秋万代下去,不再重蹈覆辙?
  或许扶苏是对的。乱世征战,严刑酷法为上;治世安民,休养生息为上。
  故而当扶苏小心翼翼地向他询问否应当放缓修筑长城的进度时,并对参与的百姓提供尽可能的抚恤时,嬴政难得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。
  他认同了扶苏的意思。
  儒法之道本无对错,取乎长,尽其用,才是王道。
  对于修筑长城一事,蒙恬分外尽心尽责,每年定期遣使前来,将一整年的情形详细,从修筑进度至抚恤情况一一奏报,事无巨细。只是他本人从扶苏继位起,再未踏入过咸阳一步。
  今日使者带来的消息,与往年略有不同——虽仍未全部完工,但经过十年的修筑,燕赵原有的长城已连成一体,初步形成了一道完整而稳固的防线。
  听到这里,便连嬴政也不免有些心潮澎湃。修筑长城乃是他亲自下的命令,可前世的他却未能亲眼目睹长城完工的情形。
  如今,这一切竟已如此迫近了。
  可再看坐上之人,听闻此言,笔挺的背脊不仅没有分毫松动,开了口,便连嗓音也平静得教人听不出半点情绪。
  “朕知道了,”他顿了顿,声音轻缓却低沉,“替朕问蒙将军安。”
  *****
  屏退了使者后,扶苏站起身,揉了揉略有些发酸的肩背,这才拿起使者呈上的竹简,转身往里室走去。无人之际,他原本紧绷的面色这才稍稍松弛几分,紧接着,些微笑意终是掩藏不住地从眉梢眼底倾泻而出。
  虽然嬴政鲜少在他面前提及此事,可他心中明白,对于修筑长城一事,父皇心中比任何人都要挂念。平定六国之后,北方之患,始终是他最为在意的事情。
  这样的好消息,他已迫不及待地想让父皇知道。
  伸手掀开珠帘,方要步入,却忽地想起嬴政尚未醒来,动作便立即放轻了几分。
  嬴政果然阖目安然而睡。扶苏轻手轻脚地走到一侧坐下,低眉望向塌上之人。
  十年的光阴似乎并未在嬴政身上留下太多痕迹,眉梢眼角间不仅未见太多老迈之态,面上轮廓反而越发英挺深阔,是刀劈斧凿般的凌厉。
  打从昏迷中醒来后,他休养得宜,倒有些心宽体胖的意思。得了空子偶尔甚至于院中练习练习骑射,同精通武艺的侍卫比划比划身法,身子恢复得反倒比日日困囿于朝政琐事的自己还要快上许多。
  扶苏时常会觉得,这样的父皇,便是提刀上阵,亲自杀敌也不在话下了。
  念及此,他不由得展眉一笑。
  可下一刻,放在塌上的手却忽然被人轻轻攥住,往下一拉。力道虽不大,可扶苏猝不及防之下,到底还是失了重心,天旋地转间已倒在了床榻之上。
  可背脊并没有如预想般磕碰到坚硬的床板,而是被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中。
  嬴政宽袍广袖倚在床头,神情慵懒中透着几分狡黠。他一手松松地揽着扶苏,另一手不知何时已多了一物,正是扶苏方才拿在手中的竹简。
  摇了摇手腕将竹简抖开,嬴政却没有细看的意思,只是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,道:“何事脚步这样匆忙?”
  扶苏被对方这么一拉,原本齐整的形容不免立刻散乱了几分。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,只觉得自己这父皇随着年岁渐长,日渐心宽,倒越发有些顽皮随性的意思了。
  他勉力起了身,坐正几分,笑叹道:“父皇既然早已醒来,想来已将那使者同扶苏的对话听得清楚,又何必明知故问?”顿了顿,却也如实道,“自然是喜事,既是父皇的喜事,也是大秦的喜事。”
  嬴政闻言唇角微扬,眼中蕴开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。他微微仰头看向面前的扶苏,神情懒散,声音却越低缓,“既是喜事……朕想听扶苏亲口告诉朕。”
  扶苏同他对视着,心跳莫名便加快了几分。
  饶是多年过去,饶是二人之间的关系已然亲密到无可亲密,面对嬴政,面对这位千古难遇的雄主,面对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父皇,无数次地,他依旧会如此这般,胸中涌现出难以名状的悸动。
  白首如新,莫过如是。
  念及此,他低眉笑了笑,开了口,却道:“长城完工在即,不知父皇可愿亲眼去看看?”
  这下轮到嬴政稍稍怔住。
  扶苏狡黠一笑,却反倒清了清嗓子,越发郑重地道:“长城绵延万里,连山峦接河流,形成亘古未有之天险。这既是父皇的不世之功,也是大秦的不世之功,日后必将被载入史册。父皇理当亲眼见证一番,扶苏愿相伴在侧。”
  言语间,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嬴政,眼底多出的几许明光,澄澈而又清亮。这是已然身居高位,学会掩藏住心内悲喜的扶苏,唯有在嬴政面前才会流露出的眼神。
  那一刻,他不是大秦的新帝,只是扶苏,嬴政一个人的扶苏。
  嬴政一言不发地看着面前的人,眼底懒散的笑意渐次散去。
  “扶苏,过来。”毫无征兆地,他开口道,嗓音有些不易觉察的低哑。
  四目相对间,扶苏似也明白了什么。如同受到蛊惑般,他前倾了身子,试探般地一点一点地靠向对方。
  直到一只大手忽然扣住他的后颈,稍一用力,二人之间便已是近无可近。却偏生在唇齿相接的前夕骤然停下,只于彼此间留下一段缠绵悱恻而又似有若无的距离。
  扶苏的气息隐隐开始变得凌乱,纵然面上极力维持着镇静的模样,却终究掩盖不了心中的兵荒马乱。
  嬴政看在眼中,眸心里隐隐有了笑,似揶揄,似狡黠。带着这样的笑意,他将目光缓缓下移,最终定格在对方的唇上。随后,又重新看向扶苏的双眼。
  虽未发一言,神情却分明再说:“如何?我儿不愿,还是不敢?”
  其间暗示,已然再明显不过。
  扶苏面色霎然有些发热,不知怎地,也好似被对方这样的目光激起了胜负欲。

       下一刻,他似鼓起勇气般,忽然倾身而上。
  主动的一方急切而生涩,被动的一方却是不疾不徐,权柄在握。不知从何时起,主动与被动就这样颠倒过来,待到唇齿分开之时,扶苏眼角已然泛了红,蕴了泪。
  偏生有人火上浇油,抬手抚了抚唇,笑叹道:“我儿做一国之君尚且不在话下,唯独此道,这么多年了,怎么还如此生涩?哎,看来是朕教得不够多,不够好,朕还要再勉力些才是。”
  扶苏哪里经受得住这样的话,闻言面上骤然泛了红。
  “扶苏还有政务要处理,便先行告辞,不叨扰父皇休息了。”留下这句话,几乎是落荒而逃地下了床。
  还未起身,腰身已被一双臂膀轻轻环住。有人自身后倾覆而来,将他整个人裹挟进怀抱之中,排山倒海般汹涌,却也似和风细雨般温柔。
  “扶苏能如此替朕考虑,朕很高兴。”低沉而轻缓地,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极近地自耳畔响起,“趁着春色尚好,早些出发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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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概几万字的狗血小番外,暂时没想好叫啥,随时想好随时取名字~

哎,一坑未填,一坑又起……

27 Jul 2023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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